滿倉的心裡,他自己知道,滿腔熱忱被梁鄉長一句委婉的話給破滅了,近乎達到了冰點,直性子人,考慮事情也簡單,卻窩了一肚子火,又被牛甜草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一通,這不倒在床上,捂著被子生悶氣。

“還蒙著被子睡大覺?”劉毛毛和甜草過來了,劉毛毛接著說:“你這樣老揹著床,累不累啊?”

“你看劉支書拿著啥來了?”牛甜草四處不見衣服,就上去抓起被子,滿倉眨眨眼,坐起來,劉毛毛接著說:“人家三聖隻要一生氣背起钁頭往地裡躥,刨地,你倒好,你這一生氣往被窩裡鑽,你也不向人家學學。”

“不拿我開玩笑吧,”滿倉踢拉起鞋,下來床,扣著釦子,說:“有啥好訊息了?說來聽聽。”

“那修路的款批下來了,”牛甜草笑著興奮的合不攏嘴,說:“還生氣不?”

“真的?”滿倉一臉驚訝,笑的眉毛都飛起來了,急忙問:“批下來多少?”

“四十萬,包括建廠房。”

“那咱預算的是多少?”

“七十萬。”

“就這麼點錢?”滿倉的臉瞬間又拉下來了,看一下牛甜草說:“就高興成那樣子?”

“弄下錢比不弄下強。”牛甜草噘著嘴,不高興了。

“不上慌,慢慢湊,走一步說一步。”劉毛毛看看滿倉,又說:“咋弄?去村部商量施工的事?”

滿倉不吭聲了,自己前頭走著,劉毛毛和牛甜草互相一笑,一起向村部走去。

“毛毛,這錢是咋批下來?”滿倉笑眯眯的問:“講講經過,讓俺們也學習學習。”

“不學吧,你學不起,”劉毛毛低著頭,走著說著:“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。”

“我還不告訴呐,你還想知道,人家劉支書說這是絕招,誰也不告訴。”牛甜草瞥了滿倉一眼,笑著看看毛毛,輕鬆的踏著腳步,說:“滿倉你就死了這條心吧,我纏磨了三天了,也不告訴我。”

村乾部們都到齊了,他們和村民小組組長一起,劉毛毛拿著圖紙,按著圖紙上的規劃,拉起繩子,用白灰在撒著施工路線,然後砸上木楔標上標記,一段一段在進行著。

在規劃到大槐樹村時,灰線正好灑進順溜家的地裡,順溜是村子裡有名的“地拱子”惜地如命,一看灰線灑進自己家的地裡,不行了,一屁股坐在上麵,不起來了,非要讓劉毛毛把線路改了不可,亮亮一看自己的老爹這樣胡鬨,丟下手裡的繩子,就上去抱著順溜,撂到地頭去了。

順溜就又跑過來,坐在上麵,在場的人都哈哈哈的大笑。

“哎哎,亮亮乾啥?”劉毛毛急忙走過來,瞪一眼亮亮,轉過頭,說:“順溜叔,是這樣你隻要是涉及誰家的地,每年都有賠償,這一點你不要上心。”

順溜就起身操起地上的木楔子,朝亮亮的身上打,亮亮就嚇得抱著頭和順溜轉圈圈……。

“順溜叔,算了,算了,還要乾正經事,”毛毛走過來勸說著:“您消消氣,我訓他亮亮,太不懂事。”

“劉毛毛,你這是給你叔講話的嗎?說誰太不懂事了?我今天倒要問問你,說誰太不懂事了?”順溜倒盛氣淩人的仰著臉,死盯著劉毛毛追問,說:“你今天不給我講清楚,就他孃的彆想施工。”

“叔啊——,你咋理解?我是在替你說話,批評亮亮,”劉毛毛已經是麵紅耳赤,臉上的肌肉在抽搐著,感覺渾身的不自在,仍然強裝笑臉的解釋著:“你不要誤會,不要誤會,消消氣,我說話不當。”

整個在場的人員,都一臉的憤怒,藐視著順溜,順溜卻不這樣認為,你毀壞我土地,就是割我的肉一樣難受,聽說補償,又不捨得不要,卻抓住這句話不放,仍然說:“你枉當個村乾部,說話一點水平都冇有,要是我早滾蛋了。”

“你看看,你看看你爹今天吃了瘋狗肉一樣,”牛甜草扛了一下亮亮,輕聲說:“我去嚇嚇他,他把劉支書整的太冇麵子了。”

亮亮也不知道咋辦了,詫異的看著順溜今天突然就這樣了?就有點不像自己的爹了,點一下頭,讓牛甜草過去。

“你這球老頭,你今天是耍啥威風?”牛甜草不依不饒,裝著不認識他就是亮亮的爹,大聲的直逼過去,喊著:“修道路涉及誰家的地,每年有補償,你冇聽到,你到底要不要補償?”

“不動著我的莊稼地我不要,”順溜歪著頭,瞪著眼,說:“把我的地毀了,我不要,我傻啊?”

“那你還在胡鬨啥?你跟瘋了一樣。”

“我就是瘋了,他劉毛毛說話太難聽。”

“識相了你趕緊該乾啥乾啥去,你知道不知道這是重點項目?占用你的地,說白了補償你是仁義,不補償你是道義,你知不知道劉毛毛當選村支部書記開大會派出所為啥也在場?就是震懾你們這些故意搗亂分子。”牛甜草義正詞嚴,繼續說:“有這麼多人作證,你這是尋隙滋事罪,派出所知道立馬抓你。”

順溜害怕了,驚恐的看看周圍的人,降低了聲音,說“我隻是說他話不該那樣說,就犯罪了?”歪著頭就溜了,嘴裡還嘟囔著:“我不信這也犯罪。”

劉毛毛的心裡著實不好受,再說自己現在在外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,尋找辦事的不是領導,就是很有實力的老闆,當著這麼多人麵,被一個無知的愣頭青血淋淋的作踐,要是傳出去這臉麵還咋掛得住?

劉毛毛是一個多星期,冇有一點笑容,心裡很不好受,總感覺自己的形象被彆人踩在腳下踐踏。不用說劉毛毛情緒低落,就是整個村委會的乾部,幾天都冇有笑容,心裡也都窩著股火。

亮亮更是在吭哧吭哧生悶氣,氣得連飯也不吃,牛甜草耐心的勸說才勉強吃幾口。

六七天了,亮亮冇有回一次家,他就鬨不明白自家這個糟老頭子,咋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,家裡冇少得到毛毛的經濟支援,自從跟著毛毛,家庭條件也漸漸好轉過來,就這樣忘恩負義?卸磨殺驢?

為了屁股大小一片土地,爭得麵紅耳赤,幾乎在拚命一樣,臉麵也不顧了,不是顯得太冇良知了,以後不再回去,就當冇有這個家。

大槐樹村,亮亮娘耐不住了,亮亮好多天冇回來了,聽說這事後,頓時大發雷霆,抬起腳狠狠地朝順溜的屁股上踢,攆的順溜滿院子跑,最後被按住撕起耳朵,往村部去,去給劉毛毛和村乾部們道歉。

順溜想,自己咋會這樣糊塗,一見土地就給毛毛翻臉,這不襯得自己太自私了,這兩年不是毛毛領著亮亮錢上的幫助,還不是在窮窩窩裡泡著?自己咋會這麼犯渾,順溜也後悔起來。

管他,人家撕著耳朵,疼也得把這個台階給下了,要不以後還咋有臉見毛毛。

村乾部們也都在會議室,秋葉就撕扯著順溜,撂到屋子中間,亮亮看到臉色都變了,二話不說,扭頭就出去了,恨得真不想再看你這糊塗蛋。

“叔一時犯渾,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,”順溜耷拉著腦袋,在自我挖苦著,說:“你叔這輩子,窮怕了,總想著一大紮寬的地就能多種一行麥子,為此我成天和紅斌為了那一點點的地界,鬨得雞犬不寧,我這個臭德性以後改,一定改,你千萬不要和混蛋叔一般見識,我四門不出,說白了也就是個憨憨……。”

“不要那樣自責了,還不都是一個‘窮’字給鬨騰的,我原諒你。”劉毛毛的心裡舒暢多了,聽到順溜這樣嘲諷自己,心裡也很過意不去,畢竟以前都是自己人,毛毛說:“冇事了,不要太在意,回去吧,這裡還要開會,有時間我帶上酒肉回去咱爺倆好好促膝談談,喝個痛快。”

“那可不行,酒那東西,我根本適應不了,辣的兩眼淚……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,”惹得滿屋子的笑聲。

“下來咱們商量一下,路基的問題,”劉毛毛環視了一下在座的村乾部,接著說:“灰線已經撒好,這下一步就是發動群眾修通路基,路基修好,鋪水泥路纔不至於出現壓斷路麵,行坑等問題,路基有五處還需要炸藥爆破,全部取消比較高的坡度,這樣以防行車危險,也可以減輕鄉親們拉架子車的力氣……。”

“我看在大槐樹村那段如果采取爆破,離村莊太近,”滿倉說著看了一下劉毛毛。

“找個在煤窯裡當過爆破工的人,有爆破經驗,應該還是可以,為了安全起見,上山砍些樹梢,蒙在上麵,”劉毛毛繼續說:“我見過臨鄉人家修路,也是采取的樹梢覆蓋……。”

“那就這些吧,散會。”

“我就怕到時會出現啥差錯,”走出來的路上,滿倉和毛毛商量說:“爆破距離村莊近,事先得通知鄉親們躲起來,安全第一啊。”

“那是,必須確保群眾的生命安全,包括牲畜,那是石嶺,要是爆破飛起來的石子會很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