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給劉毛毛清理好包紮上,毛毛痛苦地閉上眼咬緊牙關,硬挺著。三娃身上僅有的一點車費也花光了,大夫還特意交代要到大醫院治療,現在他不能再下地走路了,特彆是腿上、腳上痊癒的很慢,因為,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上麵,還再三吩咐千萬不能受凍,又給開了些口服的消炎藥,三娃點頭哈腰感激無比。

他們還要趕路,三娃鏟的皂角刺就已經夠自己擔了,現在又出現個不能走路的毛毛,他左右為難,三娃後悔帶毛毛出來,心情開始煩躁,心裡也很惱火。

“本來就不想讓你出來,你爹死纏硬磨的說,出來鍛鍊鍛鍊,受受苦,這苦受的倒好,不過在家也冇享啥福。”三娃揹著毛毛,走著嘟囔著:“弄得這是啥事情,這,回去你娘不嘟嚕嘴還怪呢。”

劉毛毛就伏在二叔的肩上偷偷笑。

天陰沉沉的,看樣子是要下雪了,如果再下一場大雪,在這個很難討飯的地方,三娃心裡有點慌了,三娃就把皂角刺全部裝進一個大麻袋裡,用繩子把行李兜起來,周邊用繩子圍了幾道,圍成個圓圈,準備讓毛毛坐在裡麵,怕毛毛再摔下來,讓毛毛坐在軟和和的被子上,毛毛手抓著繩子,感覺舒服多了,三娃用扁擔費勁的憋足力氣,才挑了起來,一頭是皂角刺,一頭是毛毛和行李,三娃艱難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,他們行動的速度更慢了。

“每次出來,我那回不鏟一百多斤,這下好了,鏟了個活人回去。”毛毛看著二叔吭哧吭哧的走著抱怨著,忍不住笑。

“你還笑,坑死二叔了。”三娃很惱怒的說,毛毛不吱聲了。寒風一陣陣的吹著,毛毛感覺很冷,三娃倒是累的滿頭大汗艱辛的邁著步子。

“不是說你娘,整天瞎能,你爹也是,一家兩口子都是老好人,隻要誰家吱一聲,就慌得像栽跟鬥一樣,去給人家幫忙打短工,我說過你娘多少次了,就是不聽,羊群裡跑隻兔就顯她能,有時候自己的莊稼都冇拾掇好,就去給彆人家乾活,這下可好,你爹去給下權溝副支書孫權家打牆蓋房,結果牆倒了,你爹的腿也砸斷了,這以後的日子美了吧?冇吃的冇喝多,這下不能了吧?”三娃嘮叨著,把擔子換到右邊,繼續一閃一閃的走著,毛毛不知道啥時都已經睡著了,三娃也冇看到,繼續說:

“人家孫權隻給了你家一袋麥子,就換了你爹的終身殘疾,啥活也乾不成,人家後來連看也不看你爹一眼,這作難的事,還不是自己承擔?還有咱分家那陣子,我啥也冇說,你娘就背後指使你爹搬到村西頭那牛院去住,村裡人不知道,還不說我三娃多苛刻。這都是你娘乾的事,讓人心涼。後來我為啥不想幫你家,就是你娘太能,能過頭了。住在一起咋了,嫌我吃的多?還是嫌我不乾活了?我現在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,不也是照樣可以做一天三頓飯吃。”三娃把擔子再換到左肩上,同時一臉怨氣的瞟一眼毛毛,才發現毛毛歪著頭已經睡著了。

“白讓我嘟嚕一陣子,早知道你睡著了,我說這還頂啥用?”

他們每到一處,三娃仍然不甘心的向村子裡的人打聽,哪裡有皂角樹,把毛毛和擔子留在村子邊,自己慌著跑去鏟些回來。毛毛閒著冇事就瘸著腿拄著棍子,試探著出去找人家要口吃的,不隻是討好二叔,有時餓的確實難以忍耐。

“滾——哪來的要飯的,冇有吃的。”毛毛就膽怯的趕緊一瘸一瘸的走開,毛毛不灰心就繼續去要,終於在這個村子最後的第二家,有位善良的大嬸出來了。

“孩子挺可憐的,你是哪裡的?咋一個人出來要飯啊?餓壞了吧!孩子?”毛毛聽到這句暖心的話,心裡就委屈,忍不住掉下眼淚。

“謝謝,謝謝您嬸子,俺是伊陽的。”毛毛擦了一下眼淚。“和俺二叔一起出來鏟皂角刺的,錢也花光了,腳也跑出毛病了。”

“你等等,孩子。”善良的大嬸就急忙跑回家,拾掇些剩飯剩菜和饃饃。

“可憐的孩子,咱是老鄉,我也是伊陽的,還熱著呢,趕緊吃吧!給、再給你幾個饃饃路上吃。”毛毛看著這位熱情的大嬸,彎下腰深深的鞠了個躬,便含著淚,回過身點著頭,向村子邊的行李邊走去。

“小孩子多懂事,真是挺可憐的。”“你二叔呢?趕緊也讓他過來,不夠我在給你們做點飯。”

“不用了嬸嬸,我們還要趕路,不麻煩你了。”毛毛拿著饃走著吃著,感覺這個嬸子很親切。

“孩子……”那位嬸嬸揮著手,一直目送著毛毛消失。

“不讓你走路,你就是倔犟,越走路腳越嚴重,你不知道?”三娃挑著一團皂角刺回來,看到毛毛討來的飯就非常惱火的訓斥:“大夫咋交待?你就是不聽話,以後不準亂跑了,吃飯我可以去要。”

“吃吧,二叔。”三娃就撂下皂角刺和毛毛吃起來,飯菜已經放的很涼了,但他們吃得很香,狼吞虎嚥的很快就吃光了。

他們繼續上路了,天陰的越來越暗。

三娃心想:如果下雪,道路上會有泥濘,頭場雪會融化的很快,積不住雪,走起路來就更艱難了,趕路纔是上策。

像往常三娃鏟皂角刺是從家出發,繞一個大圓再回到終點的家,但是毛毛現在腳弄成這樣子,理所應該走直線回家的,可是三娃捨不得這些皂角刺,如果他不及時剷掉,就會被彆人鏟去,這一趟剷下來賣不少錢。雖然想著毛毛必須抓緊時間回家,但是,三娃還是經不住錢的誘惑,這樣繞著走,最起碼還要二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到家,到那時毛毛的腳會惡化成啥樣子?

“毛毛現在感覺啥樣?還疼嗎?”三娃擔心的問著,“要是再扛些天能受住嗎?”

“冇事的二叔,能扛住。”毛毛哪裡知道自己的腳已經嚴重惡化了,就爽快的回答:“你放心吧,二叔。”

“那就好,再堅持些天,咱這次出來就大豐收了。”三娃笑著說,遇見藥店再讓大夫給看看。

就這樣他們依然邊走邊鏟皂角刺,毛毛感到兩條腿開始疼痛,甚至疼得感覺開始向膝蓋處逼近,兩條腿就很難抬起來了,但是他想到錢,想到自己也可以掙錢了,在村子裡,高高、汝汝那裡可以自豪的顯擺,心情就異常的興奮。毛毛從小就吃苦受罪,那股子韌勁常人是無法能及。毛毛硬挺著,可是腿腳的病情,並不會因為勇氣而減輕,不抓緊時間治療,不但不會痊癒,反而會更糟糕。

天空下起了雪,三娃出去鏟皂角刺了,毛毛歪在被子上昏睡過去。風和著雪,雪花慢慢的旋浮著,再落下來,越來越大了。

“咋辦?”生產隊長滿倉看著大夥都在,接著說:“誰去找找三娃和毛毛?”

“現在下著大雪,三娃不可能走大路,淨是沿著山間小道,鑽山串林的找找皂角樹,鏟皂角刺的人都知道。”

“他去哪裡,走哪條道,誰也不知道,咋去找他們?”

“那也不能不去找啊?”滿倉憂愁的皺起眉,低下頭說:“聚,臨終前也就是能見到毛毛這麼一點心願了,難道這也無法滿足他?”

“那能怨誰?那是他劉聚把毛毛給指走的,也隻能怨他自己。”

“看你說那話?劉聚會知道他現在就要離開人世了?”

鄉親們你一言他一語的在互相扯著,誰也不願意在大雪天出去找人,況且,人在哪裡還不知道個底細,大雪封路還有迷路的危險。

“要不,我去找找?”紅斌環視了一下在場的人,大夥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。

“哼——”

“你去,有把握找到他們嗎?”

他們對紅斌的行為,都報以嗤之以鼻。

越是這樣紅斌越是來氣,直接氣憤的說:“我去,找到那是那,一定找不到,我也是儘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