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山坡上,三聖坐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,抑揚頓挫,拉起委婉動聽的二胡,亮亮坐在地上,雙手舉著下巴,很專心的看著三聖,不遠處羊群在安詳的啃著青草;突然一隻大公羊,躥在一隻綿羊的背上,亮亮看到後,立即拾起三聖身邊的鞭子,毫不留情的追打著那隻公羊,嘴裡喊著:“我,讓你欺負它,不會改你,不長記性。”

三聖完全沉浸在悲傷的音樂之中,隨著節奏左右搖擺著頭,眼裡噙著淚花。

“這是高大爺去世的時候拉的那個曲子,我能聽懂。”亮亮喘著粗氣,跑回來,撲通一聲坐在地上,猛一看三聖,驚訝的問:“你哭了,三聖?”

“是啊!也不知道汝汝現在咋樣了?”三聖放下二胡,擦乾眼淚,問:“你想汝汝嗎?”

“想,可想了,都兩年了。”亮亮噘著嘴,幾乎想哭的樣子,又說:“會跑到哪去?”

“咱倆也去尋找吧?”三聖很嚴肅的說:“隻要人多才能找到。”

“真的?”亮亮睜著大眼,疑惑的看著三聖。

“真的。”三聖肯定的點點頭:“我藏的還有錢,做路費,吃飯買著吃。”

“我藏的也有錢。”亮亮漸漸擔心起來,語氣也低了很多,說:“也不知道我爹我娘讓不讓去?”

晚上他們心事重重的回到家。

三聖端起碗吃飯,把臉歪一邊,偶爾偷偷地看一下娘和爹,像做賊一樣,被玉霞看在眼裡。

待吃完飯,涮了鍋,玉霞解開圍巾,擦著手,看著三聖就喊:

“三聖,過來——”玉霞把圍巾甩在凳子上,裝著很生氣的樣子,厲聲的問:“有啥事瞞著娘?說。”

“冇啥事啊,我能有啥事?”三聖東躲西藏的眼神,更被玉霞被看的一清二楚。

“紅斌,把棍子拿來。”玉霞大聲嚷著:“快點給我拿來;我看你說不說。”

“和亮亮商量去找汝汝。”三聖低著頭,往上瞟一眼看著玉霞:“明天就動身。”

“你倆添禍的很,你知道汝汝去哪裡了?”紅斌舉起棍子狠狠地打在三聖身上,接著說:“那汝不必你和亮亮精,汝汝就被人販子給拐賣了。”聖“你是去給人販子送活乾?怕人家掙不到錢?”紅斌索性扔下棍子,擰著三的耳朵,嚷著:“就你這連個數都不認識的大文盲,還逞能去找汝汝?”

“你能,你咋不去找?”三聖呲著牙,忍住痛反駁說:“你去找汝汝啊!你能你為啥不去,你們都不去找,我和亮亮纔打算去找。”

紅斌鬆開手,和玉霞麵麵相覷;

“就是啊——讓祥娃一個人去找?祥娃回來信了。”玉霞詫異的看著紅斌又說:“走,去寧子家看看,啥情況?”

“給我老實點,誰說不去找汝汝了?”

三聖立馬笑著也跟在後邊,猴急的先跑到汝汝家裡了。

滿倉、順溜和春桃都在。

“亮亮回家鬨著要去找汝汝,還讓我把他藏的錢還給他。”順溜生氣的說:“這娃,太添禍了,被我揍了一頓,在家吭哧吭哧哭著。”

“先不扯閒話,就彆說小娃們在惦記著汝汝,整個村子裡人都在牽掛。”滿倉環視了一下大夥,接著說:“紅斌、玉霞剛好也來了,先聽聽我的建議,然後咱大家再商量嘛。”

“走走走、走,都到屋裡坐著說。”寧子急忙把大夥讓進屋裡,雙手交叉著,站在一邊,盯著滿倉的嘴。

“大家看,現在地裡的農活暫時告一段落,也就隻是等著收割麥子,現在離麥子熟,還需要二十多天。”滿倉揉一下鼻子,再看看在座的各位,繼續說:“祥娃已經到了東川,現在開始展開地毯式排查,他一個人能力有限,咱大夥挑選幾個能力比較強,也細心的人,去幫忙找找,這路費咱村子裡各家各戶都湊點,你們看咋樣?還有到梨園煤礦上,可以趁拉礦石車去。”

大家點著頭互相看了看,再一起盯著滿倉。

“我看這事可以去。”紅斌看看寧子,又看看滿倉,接著說:“我算一個。”

“我也算一個。”順溜也毫不猶豫的說。

大夥再次互相看了看,都搖搖頭,隻是心裡想,順溜二桿子,去了準添亂,可是都冇說出了。

順溜瞬間就兩眼紅紅的想生氣的樣子,不服氣的看看這個,看看那個。

“順溜還是留在家裡,等我的訊息,去人過多並不好。”滿倉看著順溜急忙打圓場,接著說:“人多去了怕驚動人販子,再把汝汝給轉移到更遠的彆處,就更難找了。”

“說那是球,我去咋了,你們能去,我不能去?”順溜霎時火冒三丈,瞪著眼,歪著脖子,大聲的嚷著:“有好事就輪不到我?你知道惦記汝汝,我也惦記汝汝。”

大家都沉默不語了,滿倉低著頭,不知道說啥好了。

“那這樣吧!”寧子哭喪著臉說:“先讓順溜和滿倉哥去,真要是找不著,再讓紅斌哥去。”

“……。”玉霞急忙給寧子遞眼色,扛膀子阻止不讓寧子說。

“我就是去,我看有些人能把我咋樣?你們有能處,那不一定誰有能處。”順溜斜一眼滿倉,繼續說:“我看誰把我抱起來轉兩圈?”

“那好吧——”滿倉無奈的歎口氣,接著說:“就這樣決定了,我、順溜和紅斌一起去。”

第二天,天矇矇亮,他們就趕著去城市裡坐車了。

“我咋老感覺身後有人?”順溜走著,急忙趕在前麵,往後看看,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。

“走吧,就你邪乎,哪來的人跟你?”紅斌冇好氣的說:“遇上鬼了?”

“我真感覺後邊有人。”

“走你的路吧。”滿倉嚷道:“一驚一乍,嚇唬我,我纔不怕鬼。”

天大亮時候,他們開始坐上客車,往煤礦上趕,紅斌和滿倉坐在一起,順溜一個人坐在緊挨著的後邊,他們隨著客車的顛簸,也一晃一晃的搖起來,這時隻聽後邊大聲嚷著:

“日你娘——你還真跟來。”

紅斌和滿倉回過頭一看,笑開了。

亮亮扒在驚恐萬狀的順溜背上,咧著嘴笑。

“你來,你娘知道嗎?”

“我昨晚不是給你說了,不管你去不去,我一定要去。”亮亮大聲的對著順溜頂嘴:“你忘了,我冇忘。”

“我日你娘啊——你真是添禍蛋。”

“那我不管,反正我不是添禍。”

“算了,算了,既然這樣讓他出去看看,長點見識也好。”滿倉向順溜擺擺手,轉過去身,不再吭聲了。

“嘖嘖嘖——淨添亂,這會是去吃蜜喝香油?”紅斌也很無奈的對滿倉說。

滿倉又給紅斌晃晃手,又朝背後指了指,示意他不要再說了。

毛毛回到了磚廠,冇有直接進磚廠,他找到劉雨豐,打聽到了“坑長”的家,距離磚廠有七八裡路,他要去找到老奶奶,把這兩千塊錢,交給老奶奶,他的心情非常的高興,如卸重負一樣;

他哼著小曲,腳步也格外的輕鬆,老奶奶收下這筆錢肯定會很高興,但是,想起“坑長”叔叔以前對自己那樣的好,心裡就又不是滋味;然而,讓人費解的是張老闆看起來為人和善,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的好朋友呢?就是因為他死了,冇有一點作用了?那這不隻是利用嗎?冇有感情可言了。

難道這就是老闆們所有的特性?應該是這樣,不起作用的東西,就不要去花費心思,也不要去花費精力;難道說為了有冇有作用,良心也不要了嗎?張老闆還真是連良心也抹滅了;這兩千元錢能給我,意思就是我有作用,如果哪天我也出事故了,人也冇了,難道也是這樣的下場?如果是這樣的人,還有啥要和他走那麼近呢?

“你還小,好多事不明白。”這句話始終縈繞在毛毛耳邊,他想不通,昧著良心去坑害一個為了磚廠的產量,而失去生命的忠實的朋友,我怎麼就不明白了,我已經徹底明白了。

社會上什麼樣的人都有,陰險狡詐,心地善良,都在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,前者路窄,後者路寬,我寧願走後者,也絕不會喪失良心去坑害無辜。我是小孩,好多事也已經明白。

毛毛打聽到了老奶奶,可是,讓他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,他站在那裡腦子一片空白,他把手伸進懷裡摸著熱乎乎的兩千塊錢,又鬆開手,悄悄地離開了。

老奶奶也去世了,“坑長”叔走了,留下無依無靠的老奶奶,老奶奶現在也走了,過度的傷悲使老人家懷恨離開了人世;毛毛仰望著藍天,心裡極度的恨,讓他無法說清楚,為啥好人就這麼命苦。

這個磚廠我還能留下來嗎?

留下來,我必須要留下了,倒要看看張老闆到底有多大能耐,到底是惡人有好報,還是善人有好報。

漸漸地複仇的火焰在毛毛的心中燃燒起來,他要和張老闆一比高低,劉毛毛會怎樣報複呢?